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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谕澜殿】[图文]腹黑系同人文————《祸水》 [打印本页]

作者: 导演哥哥好帅    时间: 2016-8-30 00:07
标题: 【谕澜殿】[图文]腹黑系同人文————《祸水》
本帖最后由 谕澜殿 于 2016-8-30 10:10 编辑

                                                                                           (一)
那一年,我的家乡闹饥荒,瘟疫横行。我不想死,就随着大批难民一起挣扎着逃了出来,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来到苏澜——这个云垂大陆最繁华的城池。
遇到那个人以前,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前胸几乎要贴上后背。我穿着从路边的死人身上随意扒下来的宽大衣服,头发抓到头顶簪成一个髻,灰土在脸上粘了厚厚一层。我知道我现在的落魄样子,遂故意装扮成一个与师父走散的小跟班。
我抖抖缩缩地在一个包子摊前转了很久,直到摊主吆喝着驱赶我,“小叫花子,赶紧走!别妨碍我生意!再不走,我就打人了!”肚子饿得实在难受,我终于横下了心来,乘他打开蒸笼的瞬间,飞快地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好吃,真好吃!。”
没想到眼疾手快的摊主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口中吐出一串咒骂,“小贼!敢偷到你爷爷头上,看我怎么收拾你!”另一只手,扬起来,马上就要落到我身上的样子。
这时候一袭洁净的素袍晃过我的眼角,我立刻高声叫起来:“师父,师父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徒弟找你找得好苦啊,快快来救我啊!”
我一边叫,一边尽量把黑乎乎的脸转向他。那个着素袍的年轻光刃大师也回过眼来看我。
苍星,是他向摊主解释时候自报的名号,我记下了,可我不能苍星苍星地叫他,我要尊敬地称他——师父。一来,因为我还有事情要求他嘛。二来,这人生地不熟,我生怕遇到狠角色,落入毒手。
他很年轻,有沉静而骄傲的表情,听完我的要求以后,他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口袖里伸出来摆了摆。
他为难地说:“我不能收留你,这样吧,这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你拿去自寻活路吧。”
然后他转身就走,我捧着碎银子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他越走越快,可是我自小习惯了荒漠奔走,一边小跑一边说话从不会喘
气。
“师父啊,我的身世很可怜,真的很可怜!我叫萨萝,你知道这个
姓吧?是北狼人的姓,我父亲是北狼人。当然,我母亲是云垂人,我们一家三口本来隐姓埋名在神翼郡一带活得好好的,可是天灾说来就来,我家乡闹了饥荒还有瘟疫,好多人死了,那边呆不下去了,只有往苏澜逃难。路上母亲染病去世了,不久父亲也没了——”说完我就哇哇哭了起来,“师父!师父!你听我说呀,我真的很可怜,现在无依无靠,没有一个人照顾我,——不,不,师父,我会照顾人的,我很会照顾人的,我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真的,我是女孩子……师父……”
他慢慢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缓缓道:“你是北狼人?”
我拼命点头,用可怜巴巴的眼光注视他。
他又问,你父亲可有传什么北狼邪术于你?
我茫然不知其所云,什么邪术?
他补充说,比如,狼魂入体之术,血咒重生。
我心虚地说,一点点吧。
他沉吟片刻,说:“若真放任你去,倘若一天为生计所逼,拿这些邪术去害人,成了一方祸水。反倒是我的罪过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喜出望外,拉着他的素袍直叫:“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徒儿一定好好孝敬师父您,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然后放开手,就见那洁净的衣裳上多了几个乌黑的手指印。
从此我就开始跟随了师父。他每日走街串巷,给人测字看相看风水,我就在一边给他抱着符纸等一应物件。他对人们讲一些极深奥的话,讲得他们面上忽青忽白再转红一阵喜一阵悲,有的还发起急来求他再想法子救救他们。
不管是大街上的姑娘们还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们都想方设法偷偷地在背后看他,因为他是个年轻而英俊的大师啊。为此,她们有时便不得不巴结一下我这个碍事的小跟屁虫,她们羞答答地扯出一方提了诗或绣了字的手绢托我转交,有钱人家的小姐们还笑眯眯地往我手心里塞一块又一块碎银子,嘱我一定要为她们办成办好这件事,事成必有重赏。
我提起那堆香气熏人的手绢,一方又一方,上面有我看不懂的爱慕之情,没有一个字看起来像是爱情,可是我知道它在。于灯下看过,就置烛火之上,灰飞烟灭,我执掌了这些没有希望的念想的生杀大权,“呵呵,真是一群没脑子的女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一日,师父又带我上街,他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前,朗声高唱光刃道法。管家自旁边小门内出来,带着厌烦地驱赶。师父也不怒,淡淡道:“贵宅之中隐隐有妖气透出,定有妖孽登堂入室,为祸作乱,不出三日,自有应验。”说罢,带着我继续向前走去,从容镇定。
    我悄声问师父,“真有妖孽要害这户人家么?”师父高深地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这三日之限成了我的心病。日日夜夜,我总不放心地望向那所大宅,却见宅内安详平静,并无凶险的征兆。而师父却开始在客栈中闭门不出,啜着茶教我下棋,胸有成竹的样子。
    到了第三日夜里,我心神不定,再也忍耐不住自床上爬起,要找师父问个究竟。师父的房门虚掩,我轻轻一推,门无声地洞开,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已过子时,房中无人,月光皎皎自窗外映来。

                                                                                           (二)
我坐到师父的位子上,拿起他用过的杯子,倒了杯水,刚放在唇边,却听身后一阵轻喝,“萨萝!你在做什么!”
回过头,就见师父立在门上,他掩上门,落了栓,走到进前,将手中一个青布小包裹放到床上。
我忙放下杯子,一跃而起,抓住师父的袖子,“师父,师父,那户人家出事了没有?”
师父拂开我,整了整衣袖,“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闹什么?”
我扁了扁嘴,“师父你不也没睡么?”
他脸色一变,又立刻平复,“我出去取些东西,现在事情办完了,好了,都睡吧。”他挥挥手,逐我出去。
我怏怏地转身出门。忽然,走廊上,一记清脆的破碎之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晰。我知道师父已把我方才动过的杯子掷出窗外,师父啊师父。
天方亮,客栈就开始喧沸起来,楼下有人十万火急地叫嚷着要找苍星大师。我慢悠悠地下楼去,见正是三日前驱赶我们的管家,不免有吐出胸中恶气的快意。引了他上楼来,师父袍冠齐整端坐房中,管家倒头就拜。
“求苍星大师救命!”他声音颤抖,悲切,“只恨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大师,有所冒犯,求大师海涵。”
接着,管家陈述家中骤变,一早起来,先是下人发现满院所养的鸡耸着毛羽倒毙,地窖里的美酒变成了馊水,库房中金银珠宝居然有一大半变成了石头,老爷闻此异变,受了惊吓,重病在卧。
师父沉吟着,端坐不动,先打发管家回去准备应用的香烛纸幡等物,支走了他,然后转向我。
那家老爷所中的妖术,你可有解?师父眼皮也不抬,就猜中了是我从中做的手脚,却不责罚,只是伸出手来,我顺从地将一个小纸条交到他手上,“师父,这上面有你想要的。”
那一日,师父仗剑披发,设坛作法。一通香烟缭绕,剑光纸符乱舞,驱邪辟恶,作怪的妖孽被他收服了去,人家又少不得酬以重金,千恩万谢。我藏在师父的身后,痴痴地笑,师父嗔视我一眼,又转去与那家老爷客套。
就这样,走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进了这一户又入那一家,沉重的银子放在包囊里背不动,便兑成了笼在袖中轻飘飘的银票。
我一直是小跟班打扮,然而随着手中的首饰多了起来,师父也只好一件一件地塞给我。他忽然皱起眉头,打量我太过宽大的袍子。
“以后,好好打扮打扮。别给我丢人。”他说。
我明白,我不应是他的徒弟,而是一个从来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女子。可是我却不肯,不肯脱下这身伪装,也会减去许多败露我是北狼人的风险,我只想寸步不离地跟着师父,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我和师父辗转到了星纪城已有三月有余,按前例,我们早就应该带着所得的银票远走高飞,另寻生财之地。可师父这次非但不提走,而且开始又一连几日闭门不出,一反常态。
我多疑迷惑的心又提了起来,夜不能寐。我躺在床上竖起耳朵,聆听着黑夜中的一切响动。灌过香油的房门开闭时都不会有任何声音,这是每到一处客栈落脚后,我必做的功课。我已发现,我和师父,都是夜间才能真正苏醒的魂灵。
我听得见师父蹑足潜踪的脚步,猫一样轻灵,他走到自己的房前,推门而入。我下床到走廊里。翕动着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特别的香气,虽被清冷的夜风卷走大半,极为细弱,可是逃不过我善于辨别各种气味的嗅觉,北狼人天性啊。
第二日夜里,我合衣等在自己的房门后面,正朦朦胧胧地瞌睡着,忽听到师父出门的脚步,立刻潜踪跟上。
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半闭着眼睛一边哆嗦一边追逐着师父白色的背影,在空旷静寂的街道上小跑。
他来到一堵高墙下,白衣飘飘一越而过墙头,似是黑夜中翩然惊起的仙鹤。
我独自站在墙外,月亮找不到的地方,连影子都不敢露出来。认出这是城南白家的后园,我以轻捷的身手攀上了城边的高树,向里探望。已不见师父的身影,只有清冷的月色,照着花园里富丽的牡丹。这星纪城中白家小姐的艳若桃李,早就远近闻名。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迟迟不对白家下手,尽管他去了几次,给白老爷算了几卦,又为白小姐的姻缘合过八字,他就是没有提过要我对他们下手。

                                                                                           (三)
既然师父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做。现在方才明白过来,只恨为什么连师父也不能免俗。
打更声由远及近时,我恨恨地从怀中摸出一枝珠钗,向园内掷去,珠钗落地无声,直插入土。我自树杈滑到地面,一个人回了客栈,再不管师父他何时回来。
后半夜一直不得好睡,迷迷糊糊地梦起了什么,忽又惊觉那正是一道优美的鹤影,幻觉般一遍又一遍地划过眼底。
又是天亮,我意兴阑珊地睡到日光熏染,起身打扮,将灰尘扑扑的大袍扔到床下,开柜取出师父早就为我备下的女儿家装束。乌青色的衣衫,月白色的纱裙。把一头金发放下来,细细梳理,挽在手臂上一泓无声的流泉,漏过指缝,漏过梳齿。恍惚之间,立刻有了一种女儿家绵密的情致,我不再是跟着师父形影不离的小跟班,也不是穿着粗陋衣裳光着手臂在荒漠里奔跑的刁蛮北狼女了。一朵洁白清香的小花,安静地开在他的手掌心,眼神幽怨。
师父进来见了我的装扮,也呆愣了一下。见他惊叹赞赏的目光,我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些,我哪里比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比不上呢?
我施施然地笑,“师父,可否为我梳头?”
他就梦游般地走了来,执梳在手,修长的手指没入我金黄的头发,好像他的白衣穿行在夜色里。
我一时感觉幸福,几乎落泪。
我又兴致盎然地说,“师父,听说明日城中最大的富豪白老爷的千金要出阁,场面一定热闹,我们去看好吗?”
师父脸上忽然乌云密布,沉默地扔下梳子。我心知语失,暗暗懊悔自己得意忘形,也不再说话,拾起梳子背过身去继续梳头。
夜里,师父外出回来,将我叫到他的房中,我看见他的床上放着一卷被褥,打开。
我借着月光上前细看,一名桃红色衣裙的女子双目紧闭躺在那里,粉颈上一道紫红色的淤痕。好一朵雍容美艳的牡丹,可惜已花残叶凋。
我发现师父在观察我的反应,知道他在等我发问。我一点点也不稀奇知道,只是望着师父。
“徒弟。”我听见师父叫我。“这是白家小姐,她已有了身孕,一定要抛开一切偷偷跟我走。我一直劝她打掉孩子,好好出嫁,可她不肯,以死相逼,今夜我去得晚了些,她已投缳自尽。”
师父的神色黯然得可疑,一个女子,为他而死,便可叫他动容么?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转过头去不要看,可是师父把我抓回来,急切地说,“萝儿,你一定要帮我。”
第一次听到师父喊我萝儿,我倍感意外,却又赌气的连连摇头,“我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术,况且你偷学过灵珑一脉的愈苍生之术,比我更清楚才是。这种事情怎么倒来问我?你自己造的孽,要别人给你收拾?”
于是他又说,“萝儿,你用幻术变身之后与白家小姐身形差不多。也只有你能帮我。救救为师吧!”
我回过身来,玉色透明的月光洒了我一头一脸,眼泪晶莹透明。师父将一支珠钗放到我手里,正是我昨夜狠狠掷出的那一支。原来他也并非蒙在鼓里。
我偎进他怀里,以指尖点着他的嘴唇,他这个时候决不敢有半点拒绝。
“师父,我愿生死相随。从遇到师父开始,徒儿就知道身不由己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回答是一片沉默。他抱紧我,如此而已。

白家不愧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嫁个女儿也气派非凡。送嫁妆的队伍吹吹打打,箱笼的盖子都大开着,向看热闹的路人展示着内中的金银珠宝。八人抬的红轿子里,新娘子顶着绣鸳鸯戏水的大红喜帕,那张被遮起来的脸,他们都不会知道这并不是白家小姐的。王家是砥石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贾之家,好一个门当户对。当初师父就指望着白家小姐可以进王家大门,为他再谋福利。可这白痴又痴情的女人不管不顾,她要的只是厮守,却不晓得他并不要。她的人,她的命,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都可以不要,他喜欢的是她送他定情的白玉手镯,他要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白家小姐——那就是我。
这份嫁妆已经是我的了,或者说,是我和师父的了。
轿子落了地,轿帘被掀开,喜娘搀我下轿。沉重的凤冠压得我直不起脖子,正好作出新娘子的娇羞,用花色丝线密密绣了十几层的喜服又是一件沉重的枷锁,我要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挪,才不使裙边绣带上系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眼前一片红光彤彤,人影憧憧却看不真切,我想看看观礼的人群里有没有师父,一直地找,一直地看不真切。只是由人牵着,走到这里,走到那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欢快的唢呐吹得我脑仁生疼,有小孩子吵着要看新娘子……
好不容易礼毕,新娘按照云垂惯例被送入了洞房。终于偷得半日闲,我独坐在新房的床帐中,无聊发慌,便唤来陪嫁的丫鬟,命她为我沏上一杯茶。我尝了一口太烫,让她吹凉。
我揭下喜帕那瞬间,她看到我的脸一声惊呼,杯子摔落在地——“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然而,她叫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言语了——她被我变成了哑巴。身上流淌着的北狼族血液,注定了我不会对任何人仁慈,要不是这丫鬟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断不会留她片刻在人间。
我一脸笑意对她说,“虽然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是这当个哑巴,总比当个死人好吧,不可出去乱说,否则……你是聪明人,下去吧。”
那丫鬟怯怯地退开几步,点点头,从此对我惟命是从。
我在洞房里坐到双腿发麻,几乎瞌睡着。一阵浓重的酒气忽然袭来,醉醺醺的新郎挑开我的喜帕,惊喜交加地捧住我的脸,我漠然地挥一挥手,使了点小小北狼幻术,新郎便松开手倒在床上,鼾声如雷。
真是愚蠢的云垂人,这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
那一夜,红烛高烧,我穿着新娘的喜服独自趴在桌边睡着了,梦里看见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的岁月,我们卷走了王白两家所有金银珠宝,我们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长相厮守。这是白家小姐未做完的梦,我竟然接替她做了下去,清醒后想来越发觉得自己可笑,犯傻。
王家的人并没有见过白家小姐的模样,况且砥石城和星纪城十万八千里的,只要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人会来揭破我。但我不能总是让王家少爷一到天黑就昏睡过去,时日一久便会露出破绽。于是我想了条好点子,又施了点小小法术,让我的陪嫁丫鬟去陪他每夜缠绵。芙蓉帐中他恍恍惚惚里叫着白家小姐的名字,产生无数的错觉,说出许多秘密来,甚至是王家仓库钥匙的所在。
只是这种法术若长期使用,不及时解开,就会使人神志不清,陷入癫狂,可那与我何干呢。
夜深人静之时,师父轻轻地从窗口跳进来,猫一样无声地落地。他问我,为什么他们睡得那样熟。
我咯咯地笑,我早就又下了个妖法,让没有睡着的人睡去,让已经睡着的人睡得更昏昏然。
我把玩着他腰间的小小手镯,白家小姐送给师父的定情之物早被我施法过,我讨厌那种手镯上的带着她的香气,将之换成了我最爱的北狼血腥之气,可保佩戴之人百邪不侵,我对这两个人施的区区小妖法怎奈何得了他呢。
是啊,现在白家小姐本人也被偷梁换柱,我就是她,她就是我,真正的白家小姐是那个手镯的主人呀,你说谁是谁呢?
我们一起整理查看了我的嫁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宝光耀眼,多得带都带不走。他挑选出一些价值连城之物打成包裹分批搬运,手脚惯常地熟练,非常利索又从容不迫。做这些之时,他还是像一个道貌岸然的光刃大师,英挺非常,无任何的不妥。
天色微明时,他便要走,我总是十分不舍,低头揪着他的衣角。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确实不该挽留的,儿女情长总是误事。
他摸摸我的金发,说:“萝儿,乖乖的,好好替我守着,我会再来的。”
我默然放开手,相对无言片刻,天亮得极快,他终于还是走了。
我知道,东西在,他就会再来,守在这里就可以等得到。多么简单。
温暖的日光又爬进房间,沿着我绣鞋的足尖蜗行。床上的王家少爷和我的陪嫁丫头呼吸均匀平静。忙碌彻夜,我感觉困顿,带着甜蜜和一点点的惶然趴在桌边重新入睡。
等到白家小姐的嫁妆被搬运一空,师父的眼睛又盯住了王家的产业。商号、房契之类的财产我们是带不走的,但那些古玩玉器件件价值连城。钥匙在哪里,密室的入口在哪里,有什么机关,如何破解,我详详细细地打探清楚。
然后我只是一翻手,那日不过是拿着扇子扇扇风罢了,这王家老爷就禁不住邪灵入侵了,忽染暴病,卧床不起。那几日,他不仅无法检视所藏的珍宝,就连日常生意经营也不能主持。
等到他康复,盘点生意,清查时才发现已遭失窃,当场气痛交加,呕血而亡。
王家少爷成了王家老爷,陪嫁丫鬟有了身孕。我一抬手,从容大度地为这个徒有虚名的丈夫纳进了这房小妾。
我一直在等师父来接我,带我走,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我找到客栈,只在床下发现那具保存完好,面色如生的尸身。
白家小姐久违的面容依然充满哀怨,悲伤,痛苦,这个得不到和自己想要的爱人长相厮守的可怜女子。现在我同情你,请你不要恨我,即使,你已永远无法得到。
那个黄昏我穿着乌青色衣衫,月白色的纱裙偷偷潜进白家小姐的绣房,坐在她的面前时,她就是用高傲不屑的眼光瞧着不施脂粉的我,拼命地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株盛放的牡丹就是这个样子,每一片花瓣都高傲地舒展到极致,昂起花盘,炫耀着自己的美艳富足,却看不到下一刻就会来临的凋落。
这个艳若桃李的女人,我冷冷对她说,“你让师父很苦恼,你知道吗?所以,要乖,师父才会喜欢你。我现在可以帮你轻松拿掉孩子,不会痛的,保证不耽误你明日风风光光出嫁。我们北狼人做事一向干脆利落。”
可这不知好歹的白家小姐站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拿绣花针的小手打在我的脸上,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疼,啊哈哈。
太阳要落下去了,照得人脸色如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还在痴心妄想。
“你知道么白家小姐,在我们北狼一族,再病弱的小狼也会长出要人命的獠牙,不可以随便招惹。”我狂笑着说。


                                                                                           (五)


白家小姐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慢慢有些青紫。
“透不过气来吗?呵呵,忘记告诉你,想害死一个人不用扇她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我只要弹弹手指,念几句我北狼人最擅长的秘咒,要杀你不要太容易了。我笑盈盈地看着她双手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喉咙,用力地喘息,在春暖花开的黄昏里与自己搏斗挣扎。
“放心,你会死得很像是一个投缳自尽的女子。反正你也想不开。”


好吧,白家小姐,现在我们是同一个人了,我会为你找回你的情郎。我要找他很容易,我知道他在哪里,离我多远,只要他还佩着那个手镯,我的狼魂会带我找到他。
我在一个月圆之夜赶上了他,有了那么多钱,他还是喜欢夜间出来活动,白衣皂带,穿行。不祥之感让他即使没有看见我也一刻不停地快步向前走去,似乎要甩落身后的什么东西。
月色清冷得让人身上发寒,幽蓝的狼魂在他身旁打转,他不时地挥手驱赶,忽然,他停下,回过眼来看见了我。
月下站着的还是那个白衣飘飘英气勃发的年轻光刃大师。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说,“师父师父,你走得好快,差点就赶不上你。”我笑得比蜜还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他那个满脸尘土的小徒弟。我在暗示着,若是他此时悔改,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沉默片刻,从袖口中抽出大叠银票说,“当初我让你自寻活路,只能给你几块碎银,如今,带着这些走,你可以好好地过……”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有说完整的那句话是——我不能带着你走。
我没有去接银票,我说,“这些打发不了我。”
他点点头,“确实少了点,可当初你来时不仅身无分文,有今日,该知足——那么,我们三七分成。 ”
他用一副谈判的口气与我商量。
“可是师父,”我说,“你为什么不肯留我?我可以为你做那么多事情,即使我只是一件工具,也未到鸟尽弓藏,过河拆桥的时候。“
他苦笑,“就是因为你可以做那么多的事情,才叫我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连我一并害了。你是北狼人,还是个女人,都说红颜祸水,这就足够让人敬而远之。”
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没有对他说。
“师父,白家小姐并不是投缳自尽,是我在她死后将她挂到了三尺白绫上。因为,她不识抬举,给你带来了困扰。可是,师父,我到底不是她。你不能那么轻易就打发我。”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一变,“萨萝!我们好聚好散,不要撕破脸,大家都难看。”
我矜持地抬起下巴,点着他的鼻子,“苍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可即使我看到了一切,我还是爱你。我可以为你生死相随,只要你留我在身边。可若你不爱我,那么我们难逃一死。”
他英俊的脸刹时扭曲,他处心积虑,处处小心,提防着我,当我是祸水,总是觉得有人要害他。可是机关算尽他还差了一招,如今他的回忆里,一定步步陷阱,虚虚实实。他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柔软的指尖深处,那是北狼带钩的爪子——出招必要人命,沾满了血腥。
“不管你去哪里,翻遍整个云垂我都找得到你,你活着我找得到你,你死了我也找得到你的尸体。”我微笑起来,有末日罩顶的预感。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继而是杀意。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动作迅速敏捷直封我的喉咙——“光刃绝杀都使出来了,师父你对我真狠!”
师父,这个时刻来临了,我死以后,你亦不能独生。
我用眼神告诉他,眼里含着笑意——狼的眼睛永远那么深邃看不尽孤独。然后万念俱灰。
师父啊,师父,哪怕是你杀了我,徒儿我还是愿生死相随,哪怕你当我只是祸水。
在我北狼人的故乡,黄沙飘荡的荒漠里,流传着一种说法。
如果不爱一个人,就不要听她对你说甜言蜜语。有些人的话很少,却字字句句都是取人性命的预兆,无影无形只要心念一动就带来一场血光之灾,也必将成为你的祸水。
我在那夜月下说出今生唯一一句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的把握,心虚得发慌,越是没有把握,却越是要说来壮胆。把一句原本情意绵绵的话说得暗藏杀机,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挑战,有时候我都宁愿此生不为北狼人。其实那个时候,他只要说一句,萨萝我并不爱你,或者其他的言语拒绝我,就不会有今日。可是我知道,他必不会说,所以在劫难逃。
清冷的月光下他轻轻松开手,我失去呼吸的身体最终软软地摔落在地,化作狼躯。我披着嫁纱,画着最美的妆来见他,心里就没想过活着独存云垂间。

我死不瞑目,目睹了他在承受着狼魂侵蚀入体的惩罚,挺立的身体弯折了,痛苦地挣扎几下,就滚到了我的身边,永远地不动了。顷刻间,他洁白的身影,也随着我的生命熄灭了。




狼影乱舞,光怪陆离,轻飘飘地,——“嗷呜!嗷呜……”。




                                                                                           (全文完)

              以下是本文演员表
苍      星/゛导演(烟雨沧澜)饰  

萨      萝/゛演员(烟雨沧澜)饰

白 牡 丹/ ゛嘉禄(烟雨沧澜)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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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作品由“谕澜殿”内作者原创,转载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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