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冬日的北风寒冷凌冽,吹在脸上生疼,仿佛刺刀刮过,留下尖锐的冷意。
穆萨,不,现在应该叫做白夜了。白夜望着阴沉的天空,心里默默地想,这真不是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萨满单调空洞的嗓音还在耳边飘荡。冗长的祝词似乎没有尽头,一声一声,伴着盘旋的秃鹰消失在天际。
白夜望着秃鹰消失的方向,任由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不是难过,不是不舍,而是某种,说不出是悲凉还是解脱的情绪。
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了。 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空荡。
白夜试图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来甩开这些不愉快的情绪,却发现这样的尝试只是徒劳。
这十年的生活说不上美好。事实上真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也许艰难更为合适。
是的,这个北狼世子,在北狼的十年生活,很艰难。
白夜心里问自己,这片草原上有什么是自己最舍不得的。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地平线?还是傍晚渐渐燃起的篝火照亮的广袤天空?
不,这些都不是。白夜心里很清楚,那些日复一日的单调场景,伴随的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已经去世多年的阿妈,是白夜记忆里唯一仅有的温暖。可这温暖也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模糊失温了。
自从阿妈去世, 大君几乎再也没有召见过他。
事实上,大君过去也很少召见他, 寥寥可数的几次会面都是在阿妈的大帐里。
印象里白夜和这个威严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过对话,每一次的会面白夜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怕这个父亲。不是他的威严,不是他的沉默寡言。而是大君每一次看他的时候,那种陌生而冷漠的审视眼神。
渐渐年长,白夜表现出了与北狼少年完全不一样的羸弱体质。
北狼继承了狼神的血脉,天生神力,身体健壮而矫健,发怒的时候甚至可以激活血脉中的狼神之力,化身为狼。
可是穆萨·图尔斯,北狼大君的小儿子,身体却羸弱的像个云垂少年,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吹到天上去。
对于崇尚力量的北狼人来说,这样的族人是不耻提及的耻辱。
更何况这个耻辱,是北狼的世子,北狼未来的大君。
族中渐渐对世子人选有了很大的争议, 不少部落首领甚至公开在大会上向大君提出更换世子。
的确,大君的长子木江·图尔斯勇猛善战,能够徒手捏碎夜狼的头颅,而次子哈斯尔·图尔斯头脑机智,善于斡旋。他们任何一个继承大君之位都绰绰有余
可是大君一口回绝了各位首领的提议,甚至下令谁再议论世子,就把他丢到雪山里去喂狼。
白夜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君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要留着他的世子头衔。对他来说,没有这个头衔,生活会轻松很多。
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渐渐地,除了他的饮食起居一如既往,还有每个月末与萨满的祈福之外,世子这个头衔没有了任何意义。
直到西线的战事溃败,云垂提出北狼需送世子前往星纪城作为质子。所有人这才想起他这个已被遗忘很久的世子。
这一次,没有人再抱怨这位世子的名不副实,北狼诸人的心中都暗暗庆幸。
“……愿永恒的狼王赐福北狼最尊贵的勇士!哈斯尔慕达!” 萨满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将指尖的圣水洒向白夜的额头。
“哈斯尔慕达!”白夜收回了思绪低下头,跟所有人一样将左手平放胸前,低声附和道。
冰凉的水滴落在额头, 白夜轻轻打了一个冷战。
祭祀的祝礼结束了。告别之后,就可以启程。
祭司看向大君的马车。镶金丝的车帘纹丝不动。车里的人没有任何要下车的意思。
祭司默默地替世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正要宣布启程,却看见二王子拿着一件披风走出了队列,向着白夜走过来。
“到了云垂,要好好生活,该学的礼仪不要落下,不要丢了我们北狼的脸。”哈斯尔伸手将披风披在白夜肩上,然后在胸口打了一个平安节。“别难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二哥……希望我回来吗?”白夜的任由他动作,低声说道。他知道这个哥哥平时性格谦逊温和,对谁都和颜悦色,但骨子里的凶狠也许连大哥都望尘莫及。
“说什么傻话,你是北狼的世子,大家都会等你回来。”
“可是……如果我不回来,二哥……也许就是新的世子了。”
哈斯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一瞬间没有说话。
“大家都说我不配当北狼的世子,我知道,”白夜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可是我也不想当世子。父亲为什么不废了我呢?我去云垂,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吧,也许大家都觉得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大家就可以有新的世子了,不用再向我这样的废物行礼了。”
哈斯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弟弟会突然跟他说这些。
“你……不要想太多,父亲会接你回来的,哥哥也会等着你回来。”
“二哥……你……可以不要杀父亲吗?”白夜顿了顿,忽然抬头问他。
哈尔斯一愣,却听见白夜继续说道,“那天你和那个云垂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哈尔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凌冽的杀气不受控制的溢出,只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白夜打了个冷战,却发现哈尔斯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
哈斯尔没有再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头,转身走回了队列。
白夜望着他的背影。草原的狂风吹起了他的斗篷,他的脚步却稳如磐石。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冗长的队伍开始缓缓流动。
东方的天空有孤鹰盘旋,千里之外的土地上,一座巍峨的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等待着它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
雁回冬日的北风寒冷凌冽,吹在脸上生疼,仿佛刺刀刮过,留下尖锐的冷意。
穆萨,不,现在应该叫做白夜了。白夜望着阴沉的天空,心里默默地想,这真不是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萨满单调空洞的嗓音还在耳边飘荡。冗长的祝词似乎没有尽头,一声一声,伴着盘旋的秃鹰消失在天际。
白夜望着秃鹰消失的方向,任由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不是难过,不是不舍,而是某种,说不出是悲凉还是解脱的情绪。
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了。 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空荡。
白夜试图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来甩开这些不愉快的情绪,却发现这样的尝试只是徒劳。
这十年的生活说不上美好。事实上真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也许艰难更为合适。
是的,这个北狼世子,在北狼的十年生活,很艰难。
白夜心里问自己,这片草原上有什么是自己最舍不得的。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地平线?还是傍晚渐渐燃起的篝火照亮的广袤天空?
不,这些都不是。白夜心里很清楚,那些日复一日的单调场景,伴随的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已经去世多年的阿妈,是白夜记忆里唯一仅有的温暖。可这温暖也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模糊失温了。
自从阿妈去世, 大君几乎再也没有召见过他。
事实上,大君过去也很少召见他, 寥寥可数的几次会面都是在阿妈的大帐里。
印象里白夜和这个威严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过对话,每一次的会面白夜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怕这个父亲。不是他的威严,不是他的沉默寡言。而是大君每一次看他的时候,那种陌生而冷漠的审视眼神。
渐渐年长,白夜表现出了与北狼少年完全不一样的羸弱体质。
北狼继承了狼神的血脉,天生神力,身体健壮而矫健,发怒的时候甚至可以激活血脉中的狼神之力,化身为狼。
可是穆萨·图尔斯,北狼大君的小儿子,身体却羸弱的像个云垂少年,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吹到天上去。
对于崇尚力量的北狼人来说,这样的族人是不耻提及的耻辱。
更何况这个耻辱,是北狼的世子,北狼未来的大君。
族中渐渐对世子人选有了很大的争议, 不少部落首领甚至公开在大会上向大君提出更换世子。
的确,大君的长子木江·图尔斯勇猛善战,能够徒手捏碎夜狼的头颅,而次子哈斯尔·图尔斯头脑机智,善于斡旋。他们任何一个继承大君之位都绰绰有余
可是大君一口回绝了各位首领的提议,甚至下令谁再议论世子,就把他丢到雪山里去喂狼。
白夜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君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要留着他的世子头衔。对他来说,没有这个头衔,生活会轻松很多。
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渐渐地,除了他的饮食起居一如既往,还有每个月末与萨满的祈福之外,世子这个头衔没有了任何意义。
直到西线的战事溃败,云垂提出北狼需送世子前往星纪城作为质子。所有人这才想起他这个已被遗忘很久的世子。
这一次,没有人再抱怨这位世子的名不副实,北狼诸人的心中都暗暗庆幸。
“……愿永恒的狼王赐福北狼最尊贵的勇士!哈斯尔慕达!” 萨满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将指尖的圣水洒向白夜的额头。
“哈斯尔慕达!”白夜收回了思绪低下头,跟所有人一样将左手平放胸前,低声附和道。
冰凉的水滴落在额头, 白夜轻轻打了一个冷战。
祭祀的祝礼结束了。告别之后,就可以启程。
祭司看向大君的马车。镶金丝的车帘纹丝不动。车里的人没有任何要下车的意思。
祭司默默地替世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正要宣布启程,却看见二王子拿着一件披风走出了队列,向着白夜走过来。
“到了云垂,要好好生活,该学的礼仪不要落下,不要丢了我们北狼的脸。”哈斯尔伸手将披风披在白夜肩上,然后在胸口打了一个平安节。“别难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二哥……希望我回来吗?”白夜的任由他动作,低声说道。他知道这个哥哥平时性格谦逊温和,对谁都和颜悦色,但骨子里的凶狠也许连大哥都望尘莫及。
“说什么傻话,你是北狼的世子,大家都会等你回来。”
“可是……如果我不回来,二哥……也许就是新的世子了。”
哈斯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一瞬间没有说话。
“大家都说我不配当北狼的世子,我知道,”白夜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可是我也不想当世子。父亲为什么不废了我呢?我去云垂,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吧,也许大家都觉得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大家就可以有新的世子了,不用再向我这样的废物行礼了。”
哈斯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弟弟会突然跟他说这些。
“你……不要想太多,父亲会接你回来的,哥哥也会等着你回来。”
“二哥……你……可以不要杀父亲吗?”白夜顿了顿,忽然抬头问他。
哈尔斯一愣,却听见白夜继续说道,“那天你和那个云垂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哈尔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凌冽的杀气不受控制的溢出,只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白夜打了个冷战,却发现哈尔斯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
哈斯尔没有再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头,转身走回了队列。
白夜望着他的背影。草原的狂风吹起了他的斗篷,他的脚步却稳如磐石。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冗长的队伍开始缓缓流动。
东方的天空有孤鹰盘旋,千里之外的土地上,一座巍峨的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等待着它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
《卷一·大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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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PART.1
这是星纪城冬日的第一场雪,雪白的大雪覆盖了星澜大运河结冰的河面,远远望去犹如白练。
而这白练却被笔直如剑的星澜大桥拦腰截断。
星纪城的禁卫军从昨夜雪停就全部出动清理积雪,从城外十里的樱花林到星澜大桥,穿过空中花园,直到未央皇殿之前的雕像之下,所有积雪清扫而去,露出平整的暗青色地砖。街道两旁的护栏擦得锃亮,每十步就有手握长枪的士兵站岗。
当然,说是尊贵,也要看在什么人眼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未央皇殿的瓦当上,这座古老的城市渐渐开始喧嚣,早起的百姓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渐渐集结在道路两旁等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今天不是北狼狗那个什么王子入城吗?为何还搞得这么隆重?照我说就该让禁卫军威风凛凛的站满路边,给他个下马威看看,看他们北狼狗还敢嚣张!”
“可不就是吗?也不知道王上怎么想的,那些北狼狗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干嘛还对那劳什子的王子这么客气。”
“哼,我不管,我的三叔的二舅的亲侄子的外甥的邻居的儿子就是死在北狼狗的刀下。我今天决不能让他舒坦的进城!”
“对! 北狼狗杀了我们那么多将士,不能让他舒坦进城!”
“来我这里有臭鸡蛋,分你一点。”
“快快快,把那白菜给我拿点…”
.……
沈书同站在星澜大桥入口,冷汗淋淋的听着背后百姓们的议论,心里叫苦不迭。
要不是儿子跟自己顶头上司礼部尚书抢人,纳了那个青楼小倌入府,昨日早朝皇上拟定迎接北狼世子人选的时候,自己也不会被尚书推出来了。
谁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迎接得不好吧,那是抗旨不尊,有杀头的危险。迎接得太好吧, 百姓又会背后骂你是狗腿,指不好还把自己以前受贿的事情抖出来。
唉,当个不上不下的官真是折寿的活啊,沈书同默默的替自己叹了一口气。
远处樱花林间忽然出现了一辆富丽华贵的马车,沿着官道缓缓驶来。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拿起了手里的武器整装待发。
沈书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心里默默祷告这群市井小民扔扔鸡蛋白菜就得了千万不要出什么拦轿打人之类的大乱子。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星纪城东的秋林溪。
一辆轻装马车停在水边,身披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握着长剑静静立在车前,巍然不动。
在他身后,稍矮的青衣男子正抱着胳膊原地跺脚,不时抬头望向路的尽头。
“怎么还不来,我都要冻僵了。”泊宁小声的嘀咕,再看向车前站得笔直的人影,心里不禁生出佩服。果然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直愣愣的杵在风里也不会觉得冷。
只是他忘记了,男子身上的大氅乃是玉木幽骨雪狼的皮毛所制,整个云垂也仅有三件而已。
“我说,将军,咱在这里真的能等到人吗?“泊宁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道。
“嗯。”回答他的声音简短有力。
“……可是星澜大桥那头就不管了?“ 泊宁依旧不放心。
“沈大人自会处理。“
“……“泊宁的嘴角抽了抽,对着这位冷面杀神还真是让人十分不舒心。
唉,也不知道圣上为什么要派我跟这尊杀神一起来,难道是怕把对方吓着了,所以让我这和蔼可亲温柔亲切的御前侍卫前来迎接?
嗯,一定是这样的。泊宁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再看向佩剑男子时,眼神里便多出了一份鄙夷。啧啧啧,武夫就是武夫,简直不懂得与人之道。
姬韶并不知道自己短短的两句回答便平白招来了鄙夷。此刻他面无波澜,内心却丝毫无法平静。陈旧的往事在脑海里翻腾不息。那些压抑的愧疚与自责,还有无法释怀的失之交臂,都因为即将到来的会面而呼啸而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的期盼与等待,终于能够得见。
“快看,是马车!“,泊宁的呼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姬韶看向路的尽头。
缓缓行驶的马车剪影渐渐出现在稀薄的晨雾中。熹微的晨光照在车顶的积雪上,反射出温和的光。
《卷一·大风起》
————————————
第一章. 相遇
PART.3
秋林溪。
马蹄声越来越近, 姬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旁的泊宁却没有注意到姬韶的失态,正十分高兴地用力朝着马车挥手,
“嘿!惊茕——!我们在这里!这里这里!“
驾车的少年远远看见活蹦乱跳的泊宁,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们怎么走了这么久,我都要冻僵啦!”泊宁朝着跳下马车的惊茕不满的抱怨。
惊茕没有理他,朝着姬韶躬身拱手,“将军好。“
“嗯。一路辛苦。“ 姬韶拱手回礼,探寻的目光看向马车。
蓝色印花的棉布帘隔绝了视线,车中的人沉默无声。
姬韶握紧了手中的剑,沉稳的开口,“在下云垂武将姬韶,奉命在此迎接世子。还望世子下车一见。“
惊茕掀起车帘,姬韶抬眼看向车中。
狭窄的车厢里,瘦弱的少年梳了云垂正统的单髻,穿着暗花短袄端坐其中,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戒备与探寻。
那眉目间熟悉的影子让姬韶差一点无法压抑心绪,电光火石间沉寂多年的往事翻腾而来,几乎淹没了他。
白夜也在打量着对面初见的中年男子。一身长及脚踝的黑色大氅下依稀可见腰侧的两柄长剑。面容平淡却眉目硬朗,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隐隐地流淌着一种沉稳如山的力量。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脸上竟然隐隐有种激动之情。
“世子长途奔波,一路辛苦了。”姬韶朝白夜躬身行礼。
“…还…还好……”白夜没想到姬韶会对他行礼,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惊茕却好似已经习惯了白夜的手足无措,冲他笑道,“世子不用紧张,姬将军前来迎接世子,说明陛下重视世子。”
重视一个北狼的废物世子有必要吗,白夜在心里想。
“你不是北狼人吗?怎么长得跟我们云垂人一个样儿?”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白夜抬头,才发现姬韶身旁还有个身着青衣的娃娃脸少年,此刻正扒在门边,一脸好奇的打量他。
“泊宁,不得对世子无理!”惊茕板着脸伸手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
“我就问问嘛…他都没说话…你干嘛打我…”泊宁摸摸头,不满的嘀咕。
“没事的,”白夜摆摆手,冲泊宁歉意的笑了笑,“我从小身体就弱,在北狼大家也觉得我很像云垂人,所以都不怎么喜欢我。”
“不喜欢你?你可是世子啊,他们也敢不喜欢你么?”
“跟这个没有关系,在我们北狼,只有最强壮的武士才会受人尊敬。没有力量的人只会得到嘲笑和讽刺。”
“那你不是好可怜,过得很惨吧?哎哟!”泊宁头上又被暴打了一记栗子。
“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口无遮拦!”惊茕简直恨铁不成钢。
“还好啦。”白夜只是笑笑,没有在意泊宁的直接。
一旁的姬韶看着白夜温和的笑容,心里泛起酸涩。这个孩子这些年过得想必十分艰苦。
若不是当年,若不是自己的无能,他又怎么忍受这些无妄之灾。姬韶握紧手心,自责与愧疚再一次翻腾而起。
还好,他尚且平安,如今终于回家。
“世子,砥石城的马车入城多有不便,在下已经备好了车架,还望世子移驾。“姬韶拉过一旁的马车。
白夜抬眼看去,式样简单的马车普普通通,没有厚重的棉布门帘,只在车厢外围压了些干草以作保暖之用。这样的马车,想来应该是最普通的平民用车。
白夜没有多问,低声应了,动身下车。
“世子……换车是因为……“,姬韶见他顺从地没有任何疑问,忍不住想要开口解释。
“我知道,“白夜回头见他欲言又止,笑着说,”我懂的,你们……对我很好。“
姬韶一愣,白夜却已经上车。
姬韶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泊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姬韶,捅了捅惊茕,“将军今天吃错药了?话这么多?他平时可惜字如金啊。“
“有这功夫琢磨别人,不如想想怎么管住你这张嘴。“惊茕毫不留情地白他一眼。
“哎我说,好歹我也是你哥哥,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
“不过大我片刻,算不得什么哥哥。“惊茕不理他,兀自上车去了。
“哥哥就是哥哥,由不得你不认,赶紧叫哥哥,快点!“ 泊宁不依不饶,追着惊茕而去。
《卷一·大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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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PART.4
安静的小街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前行,向着城东而去。
白夜掀起窗帘,小街两侧的青砖白瓦缓缓后退,间或有朱红色的木质大门出现又消失。
从墙头望出去,越过高高低低的房顶,可以看见远处的巍峨宫殿屹立在皇城正北。白夜想起来时路上惊茕说过的话,意识到那是云垂帝国的皇室所在,未央皇殿。
白夜忽然间有些恍惚,已经到云垂了啊,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从北漠到砥石城, 足足走了一个半月,从砥石到星纪城,又过去了半个月。而自己的车队,早在砥石城时,便被砥石城主以“北狼武士不得入城”为由,全部打发回了漠北。身边的莫汉还是因为领头侍卫的强硬态度,才得以跟随白夜。
但这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废物世子,白夜很清楚,没有哪个北狼武士会为了他与人相争。他们争的不过是北狼的脸面罢了。只是,整个车队都被遣回, 区区一人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唯一的侍从,也在来星纪城的路上独自离开了。
来之前,白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云垂与北狼世仇已久,他这一路必定不得安宁,也许他会像奴隶一样被赶下车,在寒风里徒步前行。又或者会被安排在四处漏风的简陋帐篷里,在这冬天的雪夜里活活冻死。
可是那又怎样呢,跟他在北狼的生活,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白夜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云垂皇室竟对他礼待有佳,甚至说得上是费心维护。
车队在砥石城被遣返,但皇室却派出了那个叫惊茕的少年前来迎接他。
虽然仅仅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路相处下来,白夜也发现他的过人之处。处事细心谨慎,待人谦逊有礼。他能顾忌到白夜初来云垂的不适,一路上不动声色地为白夜安排最妥帖的衣食,言谈举止间有意无意地教导白夜重要的云垂礼仪,闲谈的时候跟白夜讲起云垂的风土人情。
他的侍奉不卑不亢,却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适。
白夜不蠢,当然知道这样的人并非普通侍从。只是,这么重视他这个北狼世子,真的有必要么。白夜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狭小的车厢里,姬韶与白夜相对而坐。车厢外,泊宁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声音不大,却显得车厢里气氛格外沉默。
白夜望向窗外兀自出神。姬韶看着他稚气的侧脸,开口问道,
“ 世子一路行来,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啊?”白夜回过神来,却没听见姬韶的话。姬韶微笑,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有惊茕在,都很好。”
“那就好,惊茕做事向来稳妥,”姬韶点点头,惊茕的能力他也知道一二。
“我们现在前往秋鸣馆,世子且在那里安顿下来,午膳过后,想必皇上会召世子进宫。”
“这么快?”
“快到年关了,再往后怕是不得空。”
“…对啊,要过年了。”白夜这才想起来,此时已是腊月中旬了。也不怪他不记得,以前在北狼,似乎没有什么节日是跟他有关的。
“世子第一次在云垂过年,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姬韶问。
“礼物?”白夜愣住。
“嗯,在云垂,每当新年来临,长辈们会为晚辈准备礼物,这是由来已久的习俗。世子初来云垂,难免不适,但从今晚后这里就是世子的家,这些习俗世子总要习惯。
“……”白夜一时间没有说话。
“只是在下身份卑微,还望世子不要嫌弃。”姬韶又说。
“…不会不会,我没有这个意思。“白夜慌忙摆手。他不说话,那是因为他太过意外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特地为他准备礼物。眼前这人,却是认真地在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我…没有人送过我礼物,我也不知道礼物应该要什么样的…“ 白夜说到最后几乎没有声音。
“我明白了。“姬韶看着满脸通红的白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久之后,马车驶进了位于城东的秋鸣馆。这是用来接待各国使臣的皇家别馆,因此建筑风格庄重大气又不失奢华。对于边缘小国的使臣们无疑能够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白夜所住的是西苑的锁月楼,一个小巧别致的院子,靠近西苑后花园。北侧有片梅林,如今花期未到,显得有些萧条。
姬韶将白夜送到之后便离开。泊宁二人在白夜安顿好之后也入宫复命。剩下白夜一人,堵在在院中四处打量。这里毕竟不同北漠,一花一草对白夜来说都新鲜不已。虽是初来乍到,心中多有不安,但白夜毕竟年幼,如今又是独自一人没什么拘束,自娱自乐倒是将心中的疑虑冲淡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院子虽然建筑陈设都是云垂式样,可是许多摆件饰品却似乎来自北狼。
除却屋里纹样独特的地毯与雕花错金的银质酒杯外,便是这院脚小小一片草地了。
雪后的泥土平整洁白,可是却有浅绿的小草硬是顽强地从积雪之下探出头来,零零星星的散落在雪上。此时白夜正蹲在一旁,满心意外的看着手中的小草。如果他没看错,这种草正是来自北漠的幽蓝花。也是白夜最喜欢的花。
说起来,幽蓝花算是北漠最常见的一种野花了,只是与普通的花不同,这种植物冬日发芽,春季开花,与梅花倒算格外相似。只是它花期很短,日出的时候开放,晚风渐起时便凋谢,待到第二日又开出新的花朵。如此反复,直至夏天到来。
白夜看着手心浅绿的草,心里除了意外,还有更多的疑惑和猜测。之前心中出现过的念头,又再一次冒出来。
身后忽然有轻微的响动。白夜回过头,却只看到院门有紫色的衣角闪过。他追出门去,偌大的回廊空空荡荡,只剩寒风拂过的萧瑟寂寥。
《卷一·大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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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PART.6
朝阳阁。
暖炉里的银丝炭静静地烧着,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旁的白夜拘谨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候,地板上的祥云纹路他已经开始数第十三遍。
窗外忽然想起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夜听见这脚步声吓了一跳,难道当今皇上居然如此年轻和……活泼?还来不及多想,厚重的门帘已经被人掀起,一张白皙的娃娃脸探了进来,望见显然有些意外白夜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眯起眼笑了起来。
“我们又见面啦~”少年蹦蹦跳跳的进屋来,毫不客气地在白夜身旁坐下,一双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白夜上下打量。
“你见过我?” 白夜有些意外。
“没有啊,”少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早上我在宁安街看到泊宁和惊茕了,他们两个当车夫,车里坐的人肯定不一般啦,所以我猜坐在车里的一定是北狼世子。”
少年眨眨眼,“你不就是北狼世子吗?”
“……”
“可是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北狼人啊。“
“你见过北狼人?”
“没有,我是听别人说的,说北狼人个个都长得虎背熊腰的,残暴凶悍力大无穷,平时都吃血淋淋的鲜肉,渴了就喝最烈最烈的酒。愤怒起来的时候会变成巨——大的狼”少年抬起手臂夸张的比划,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会变狼吗,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我…不会。“白夜小声说。
“不会? 怎么可能?这不是你们北狼人的天赋吗?“
“是……可是狼化,需要血脉觉醒之后才有可能,而我……“白夜苦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明显不信,“你可是北狼世子啊,没有血脉觉醒怎么当世子?”
“……所以你看,我现在在云垂啦,” 白夜学着少年的口吻,轻快地说。
少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太直接了。看着白夜勉强的笑容,少年歉意地挥挥手。“你别难过啦,你看我,什么都不会,总是被皇兄们嘲笑,父皇也不喜欢我,奴才们对我都不恭敬。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末品妃子,小的时候内务府克扣吃食,我吃不饱,母妃就自己做东西给我吃,我现在也一样长这么大了呀。”
“你是皇子?“白夜讶异。
“你太笨了吧,我如果不是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啦,不过整个皇宫都没几个人当我是皇子。我叫非池,你叫我十一就行啦,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白夜。“
“白夜?“十一皱着眉头思索,”你不是北狼人吗? ”
“我们北狼人要学习云垂文字,当然也有云垂名”
“那你本名叫什么,”
“穆萨。”
“穆萨?好奇怪哦,我还是叫你小白好了。”
“……”
“对了对了,你怎么会和泊宁他们在一块儿?我听乔妹说今天早上礼部在星澜大桥迎你入城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换成苏澜侯世子了。”
“……我不知道,我在半路上遇到了泊宁和姬将军,就随他们进城了。“
“姬将军?”
“对啊”
“哪个姬将军?”
“姬韶将军。”
“姬韶?!”
“是啊。”白夜看着非池一脸的不可置信,有些茫然。
“那个幽灵?去接你??”
“……” 白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惊茕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惊茕!”非池看到惊茕进来很是高兴,冲上去抓住他,
“小白刚刚说今天早上是小宁子跟姬韶去接的他?真的?”
“……十一殿下。”惊茕无视他的激动,淡定地行礼。
“回答我啊,真的吗?那个幽灵去了?“
“是的。”
“啊哈哈哈,我终于发现他做一件人做的事情了。“非池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
“……什么意思?” 白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跟你说啊小白,这个姬韶在宫里就是个幽灵一样的存在。” 非池拉着白夜说,
“你知道吗,那么大一个活人,宫里居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就连见过他的人都寥寥可数。我也是一年前才第一次看到他,他跟父皇勾肩搭背地在夜莺花园里喝酒。可是第二天我去问父王,他居然说我看错了。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就连惊茕那时候都骗我。”非池说着,斜眼瞪了惊茕一眼,惊茕无奈地笑笑。
“后来我就在宫里到处找到处问, 终于在一个小宫女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可是也就那么多了。“ 非池摊手。
“不过今天我又知道了一件事,他是个将军!“ 非池说着又兴奋地抓住白夜的手。
“你跟他说话了吗?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是将军,那他的军队呢? 他…“
惊茕眼见非池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不得已出声打断了他。
“……咳咳,十一殿下,你吓着世子了。”
“啊……是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非池吐吐舌头,冲白夜说。
“好了,世子,殿下,惊茕过来是传陛下口谕的。”
“口谕,什么口谕?”
“世子暂住秋鸣馆,陛下体恤世子初来云垂环境不适,特许殿下在此期间可以自由出宫陪伴世子。世子也可随时进宫。”
“真的吗?“ 非池眼睛发亮,”太好了,我晚上出宫再也不用翻墙了!”
“……”
惊茕汗颜,能把翻墙这种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整个皇宫也只有十一殿下一人了。
“还有一事,”惊茕看向白夜,“ 明年春天开始,世子要进入神语书院,同各位皇子一起修学。”
《卷一·大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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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遇
PART.8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亮起,给星澜城披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城西夜市喧闹的小街上,两个少年并肩前行,一个眉清目秀,笑容开朗,一个羸弱瘦小,目光却充满好奇,四处打量。
“想不到云垂的夜晚这么繁华。”白夜漫步在人群中,禁不住讶异,
“这就叫繁华?你可是没见过上元节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热闹非凡呢,各处的人们都会到京都来过节,街上还能看到不少别的种族,就连狐仙一族也出现过。”
“狐仙?”白夜有些迷茫,他自幼长在北漠,对着云垂大陆上的各式生灵还真是知之甚少。
“就是一种……长得很好看的种族,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就能见到啦,“ 非池想了想,也形容不出来,转过身却眼前一亮,拉住身边的白夜,
“哎你看,那边有卖天灯的,我们去看看。”
两个少年挤过人群,靠近了卖天灯的小摊。
“今天运气可好呢,入冬以后风大,都没见卖天灯的了,好在今天雪后初晴,你倒是运气好了”,非池看着各式天灯,挑挑这个,捡捡那个,
“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放天灯了,以前宴会的时候都可以放,现在倒是没有了,对哦,你们那里也有天灯吗?”
非池随口问道,却发现无人回答,回过头才看见白夜神情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正兀自走神。
“小白?我在问你话啊!”非池抬手在白夜眼前挥了挥。
“……嗯?”
“嗯什么嗯啊,”非池不满的撇嘴,“我在跟你说话啊,你们那里有天灯吗。”
白夜看了看满架子的天灯,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们那里,天灯……是一种刑法。”
“啊?刑法?”
白夜看着非池怀疑的表情笑了笑,“我没骗你,那是一种很残忍的刑法,犯了错的人,他的皮会被剥下来,做成天灯。”
非池莫名的觉得有股冷意,再看白夜的笑容却觉得苦涩无比。
“你……见过?”非池小心翼翼的问。
“……他们……没让我看。”白夜摇了摇头,轻声地回答。
非池看着白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那满架子的天灯,也不再觉得好看,反而莫名有些森森的冷意。
非池真想着找点什么话说,却看见白夜伸手往架子上寻去。
“买一盏吧,我都没有放过天灯呢。”白夜回头冲非池笑道。
非池心想你这心里素质也忒强了,这放天灯听起来为何这么诡异呢。
白夜在架子上寻了许久,终于看到一盏颇为素净的灯,纯白的底子,描了一朵浅黄色的雏菊。
白夜正要伸手去拿,一只白净的手却抢先一步,将灯拿在了手中。
慵懒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这盏灯爷要了。”
白夜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与看起来与白夜年龄相仿的少年,却比白夜生生高了一头,穿着一件紫色貂皮大氅,细长绒毛包边的大氅底下露出暗金镶边的马靴。
少年五官清丽俊秀,细长的眉眼映衬出灯火的倒影,见到白夜看他,便也笑吟吟的看着白夜。
白夜不疑有它,简单回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转头去寻找别的合适花灯。
然而很快,白夜就发现这少年似乎来者不善,每每白夜看中的花灯,他必然抢先拿走,
如今他身后的小厮手里已经拿了不下六个花灯了,正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非池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将白夜拉倒身后,“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吗?”
“ 得罪?“紫衣少年挑眉,”不,爷只是觉得,爷跟这位朋友的眼光很相似。”
“是吗? 既然如此,不如你先挑,怎么样?”非池说。
“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紫衣少年略作沉吟,点点头道。
“老板,你的灯,爷全要了。” 紫衣少年掏出一个金铢,悠悠地道。
那小贩何曾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买主,当即接过金铢连连道谢,便连小车也不要了,收拾了钱币笑呵呵地离开。
“ 你这人怎么这样!” 非池怒道,却被白夜拉住。
“十一,算了,我们去看别的吧。” 白夜也看出来了紫衣少年的针对,不愿多生事端,拉着非池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便想起了紫衣少年慵懒的嗓音,
“惜墨,跟着他们,凡是他们看上的东西,全都买下来。”
“你到底想怎样?!” 非池忍无可忍。
“爷说过了,这位朋友的眼光跟爷很相似,” 紫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白夜,“举手之劳而已,不介意帮爷挑点东西吧。”
“…… 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白夜也不想再理他,拉着非池快步离开。
“少爷,他们又是谁,我记得你在京都没有认识的人啊,难道这里也有得罪过你的人?”惜墨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背影,疑惑地问。
“你都吃了他一顿饭了,居然不认识他。” 墨子曦看着架子上的天灯,悠悠地说。
“ 谁? 那个小个子? 我什么时候吃了他的饭了?” 惜墨摸摸头。
“你以为礼部的饭这么好吃? ”
“礼部?难到……他是那个……那个什么世子?” 惜墨大惊,“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啊,那么小一个,风都能把他吹走了!”
“是啊, 真是一点都不像。” 墨子曦伸手拿过白夜最初选中的那盏灯细细打量。耳边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话。
“在我们那里,天灯……是一种刑法。”
“我没骗你,那是一种很残忍的刑法,犯了错的人,他的皮会被剥下来,做成天灯。”
一种刑法。似乎,很有趣啊。
“可是少爷,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呢?会不会认错了?”惜墨又问。
“爷什么时候认错过。“ 墨子曦伸手拂过灯上的雏菊。忽然想起午后经过锁钥楼,无意中看到的那个瘦小身影,独自一人蹲在雪地上,对着手心里的绿草兀自出神。
一个北狼的世子,却被朝廷费心维护,甚至敢用他墨子曦来李代桃僵。而这位世子本尊却温和怯弱,没有丝毫的北狼之风。
这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呢。墨子曦的嘴角浮起了笑容。
“惜墨,将这盏菊灯带回去罢。”
“什么?那别的都不要了吗?”
“要,你拿。”
“……啧啧,那些真是太难看了,不要,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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