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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玉林遗雪
第十年,又是月圆之期,夜入三更,我独自走在路上。
四周都是笔直的树木,堆积着厚厚的雪。这里很安静,整个空间只剩下行走时踩压积雪‘噗呲噗呲’的声音。
我没有进村子,而是直接去了后山。口中喘出的热气有些遮掩我的视线,但却不影响我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哟!我来了……”
走到他身旁,很自然的坐在雪地里,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酒瓮和梨花糕,整齐的摆放在他面前。
拿起酒瓮仰头喝了一口,又放回原处,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了起来。
“司南,你知道吗?文殊那小子,爱钱如命!不过他倒是精于算计,我将各城的商号都交给他打理……哈哈哈……你知道吗?那家伙竟然在金库里睡觉,说是可以缓解疲劳……哈哈哈哈!真是……对了,还有啊,我跟你讲…….”
第十年,又到月圆之期,夜已入三更,我独自守在山脚下。
今晚雪很难得的停了,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时间还早,可却忍不住往村子的方向张望。
听见雪地里传来的响动,我忍不住迎了上去。可没走几步,便狠狠的被拉了回来。
呵,怎么又忘记了,自己无法离开这里的事情……
自嘲的笑笑,站起身来看着远道而来的她。跟往年一样,带来了甜酒和梨花糕,整齐的码放在我的墓碑前。是的,我…….已经死了…….
在她跟前,仔细的打量,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一年来的种种。伸出手,想扫落粘在她鬓脚的雪花,却径直穿透了过去。
愣愣的收回手,整个灵魂都被失望和寂寥填满。
“哈哈哈哈……”
耳边充斥着她勉强的笑,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如果,我还能流泪的话……
“樱衣,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喜欢吃梨花糕,是你喜欢!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要,所以我常常缠着阿爹买梨花糕,告诉你我吃不完,找你帮忙吃掉……还有,我也不喜欢养小动物,是你喜欢……所以拜托你照顾……还有,我不想学习玉虚法术,我想离开村子,去学习炎天机械……可你喜欢这满天星辰……还有……你……忘了我吧……不要,再来了……”
“好了,我该走了!司南……明年我再来……”
站起身,拍拍衣襟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后山,路过村子,我不由的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很小的时候,阿爹出村办事,就此没了他的消息。几个月后,阿娘难产,和弟弟一起都没有被救回来。就这样,我成了孤儿,后来由村长收养。
村长家有个儿子,叫司南,比我大两岁,是村子里最俊俏的小男孩,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跟我一样,妹妹出生时夭折了,所以他说,他理解我。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有阿爹阿娘……
樱衣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才四岁,我六岁。
进门以后,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墙角里,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她家的事我有听阿爹说过,她阿爹走了,阿娘跟弟弟也没了,就剩下她一个人。想到这里,我难免有些难过。记起当初妹妹没了的时候,我也很是伤心。
尚且年幼的我,却突然懂得了她的悲哀、孤独与绝望,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懂她,我会好好照顾她。如今想想,着实有些好笑。也难怪长大后,她会拿这件事取笑我。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却并不领情。对周遭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当然,对自己的事也同样不上心。
直到那一年……
那是一年苦夏,我十岁,司南十二岁。
我们跟着楚云大叔出去采买,这是几个小伙伴第一次离开村子,大家都很兴奋,我也极力掩饰着心底的欢愉。
到达平海镇以后,楚云大叔交代了几句,便去忙了。大伙默不作声,看着大叔走远,直到看不见,才欢呼起来。司南守着我们,在镇子里四处溜达,这里的一切都让我们觉得很新鲜。
在奈树的怂恿下,我们离开了平海镇,寻找传说中的悬空居。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还在山上迷了路。
在大家的责备下,奈树负气跑进了深山,司南丢掉手中的烤红薯追了过去。等待了几刻钟,大家都有些不安,便一起出发寻找他们两。再找到他们时,奈树正在和司南争吵些什么,不愿再跟我们一起走。我觉得有些无奈,转身便要离开。这时身后传来了大伙的惊呼,急忙回头,只看见被吓傻了的大家,以及趴在地上好像拽着什么的司南。
那是悬崖?!
天色太暗,加上山中树木繁茂,根本就看不清道路。奈树失足跌落悬崖,离他最近的司南一把拽住了他。可下落的力太大,才十二岁的司南无法把十一岁的奈树拉上来。
我冷冷的看着悬崖边的这些人,冷哼一声对司南说:“……你,放手!”
我趴在悬崖边,死死的拽住奈树的手。被大力拉伸的手臂感觉快要断掉一样,奈树在下面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胡乱的扑腾着,这让我更加难以将他拉上来。而背后传来一句冰冷的话,让奈树停止了一切动作,像一条旱死的鱼,张最嘴望着我,两眼空洞。
“我说,叫你放手!”
“……”
“你听不懂吗?放手!”
“……不……”
“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平时都是好伙伴,如今真到了危难之时,却一个个吓的三魂没了七魄,恢复了神志也是独善其身,有谁上去帮你了?”
“……不!”
“……你救不了他的。而且,再这样下去,你的手臂就废了。”
“还……还有你!”
“哼!你认为我会帮忙吗?阿爹走了,阿娘死了,村子里的人见了面都可怜我,背后却说我是没人教没人养的……”
“有我!”
“……”
“如果…..你,你……有危险…..我……会救…..你!哪怕…..丢了这…条…..命!”
奈树得救了,可我却被全村的人孤立了,因为我的冷血,我的见死不救。哼!早就知道会这样,我并没有感到意外。
司南抱着受伤的手臂,逐个的说明当天的情况,是我出手帮了他。我将执着的司南拖回了家,或许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把那里当做我的家了吧。有司南在的家……
后来,玉虚的长老来到村子,挑选新的入门弟子。我与司南都被选上,那年我十四,司南十六。
在去玉虚的前一天夜里,司南来找我,带我去了后山。
坐在司南堆砌的雪人旁,我们谈天说地,看漫天星辰。我跟他讲,雪绒花的美好;他跟我讲,对广阔天空的向往。
回去前,司南拉着我,对我说:“我等你……”
这句话,随着鼻尖的白雪融进我心里。
在玉虚习艺的日子很难熬,我对星象命数毫无兴趣,还好天天都陪伴在她身旁。
那一日,我随师父下山办事,回来时已是半月之后了。十几日不见,很是想念樱衣,也有些急躁。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出落的亭亭玉立,同门中有不少人对她……
那一年,我二十,她十八。
路过占星台时,听见师兄们的谈论,我手中那包梨花糕被捏的粉碎,丢弃在雪地里。
第二天早课结束后,没有理会前来找我的樱衣,径直去约了二师兄去落月崖见面。
当我赶到时,司南就那么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站在一旁,看着师兄师姐们乱作一团,看着师傅和长老们匆忙赶来,看着长老对着师傅摇了摇头。我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一切,就好像全与我无关一样。在我眼里,只剩下他被血然红的衣襟。
安葬好了司南以后,我坐在墓前,一遍一遍的抚摸碑文,一遍一遍,好像在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不自觉的滑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听见有水滴落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看见樱衣坐在坟前,边笑边流泪。顺着她滑动的手指,我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
原来,我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的我,灵魂应该会随之消散,回归冥河。可为什么我却还在这里?看着又哭又笑的人儿,我好像明白了原因。
她这模样,被人瞧见怕是又要传出去些什么了。
我明白,她不是不痛,她不是不苦。她只是不愿去表达,不愿去展露自己的天真和柔弱,不愿被人掌控自己的情绪。她的冷漠就是她的面具,用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悲伤。
陪着她就这样坐着,看着自己的墓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何时离开,只留这一地的眼泪和落寞。
我没有回师门,只是写了封书信托人教给了师父。师姐告诉我,二师兄受了重罚并被赶出了玉虚,终身不得上山。我谢过了师姐以后,毫无不舍的离开了玉木郡。
那一年,玉木村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回忆或是悲伤……
满月时 我又回到家乡 那么美 却那么凄凉 那个你 已不在我身旁 想遗忘 手却无法放
玉林雪 被风吹散四方 白绒花 美像你模样 楚云扬 残留你的向往 星空旷 被南风擦亮
青帝旁 继承莫测星象 抬头望 漫天繁星闪亮 虚境空 去不到你身旁 星牢破碎 不愿释放
满月时 我离开了家乡 青岑白 踱步去远方 不能忘 倾心那抹浅笑 只留我 无法补偿
青帝旁 继承莫测星象 抬头望 漫天繁星闪亮 虚境空 去不到你身旁 星牢破碎 不愿释放
冰火融 掌中的剑轻颤 绘星阵 满目的悲伤 星辰剑 折断又能怎样 这红线 将我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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